【麻辣開講】
六堆風雲簡錄(大成報總主筆郭憲鈴專欄)
2019-01-03

(大成報總主筆郭憲鈴專欄)在台灣的成千上萬眾多社會團體中「六堆」是一個非常特殊也非常傳奇的社團,簡單一言以蔽之,「六堆」是台灣南部高屏地區的客家人社團,從政府(包括大清皇朝、大和帝國、中華民國)尚無社團法規時「六堆」就已經存在台灣社會迄今超過三百年,比號稱創建中華民國的「國民黨」(其實這是一段歷史性的誤會)還早約二百年。

滿清初年,南部的客家族群剛到台灣拓墾時是在台南城外的東門一帶,後來移民越來越多就往高雄屏東一代遷移,因客家人來台時沿海一帶已都被閩南人與原住民族平埔族佔有拓墾、故客家族群只能往山邊在下淡水河(現在的高屏溪)和東港溪上游一帶落腳拓墾,後來高樹地區的客家人又越過下淡水河進入旗山、美濃地區,這在歷史上算是客家在台的第二次移民,但大家都將台南東門外一帶的第一次移民(因時間很短)忽略了;至屏東發生牡丹社事件,清廷派福建水師提督沈葆楨來台「撫番」,沈葆楨有感於恆春地區漢人太少與眾多的「番民」比例懸殊,乃鼓勵高屏地區漢人遷移至恆春地區拓墾,當時佔有沿海一帶的閩南人謀生較易故多不願遷移,所以遷移來此的大部份是客家族群,並且很多群聚在車城鄉保力村一帶;當年要到恆春車城地區必須從枋寮走海路而來,否則就要經過「番民」群聚的獅子鄉,那時「番民」還有「出草」砍人頭的習俗,沈葆楨為了方便漢人從陸路出入恆春車城地區,乃劃出「枋山鄉」一地給漢人移民遷居(所以枋山鄉四面鄉界除海岸線外都是筆直的),現任總統蔡英文的先人就是這時從六堆地區遷移至此,這就是歷史上客家人在台灣的第二次移民(台南遷移高屏那次不算);2011年蔡英文第一次競選總統時吳伯雄說蔡英文是假的客家人,那是吳伯雄對客家文化所知不多故而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為了政治前途賣祖求榮;如果知道車城鄉的保力村也是客家村就無此疑惑了;以前台灣行政院僑委會駐泰國曼谷服務處主任張淑慧(美和中學第二屆校友)就是車城鄉保力村的人物,也是一位很傑出的客家「細妹」。

雖然屏東南方的恆春半島後來也遷入很多客家人,不過「六堆」還是有一個範圍,就是指「前堆」長治鄉、麟洛鄉、屏東市,「後堆」內埔鄉,「中堆」竹田鄉、鹽埔鄉,「先鋒堆」萬巒鄉,「左堆」新埤鄉、佳冬鄉,「右堆」高雄市的美濃旗山六龜杉林地區和屏東縣的高樹鄉里港鄉等地;「六堆」之成形早在朱一貴起義時期或更早期,其目的只在團結客家人抵禦外侮,當時是稱為「六隊」,後來才演化為「六堆」,故完全是民間自發性的「自助合作協力防禦」的團體,在乾隆末年林爽文事件時「六堆」因協助清兵消滅叛亂事件有功而被乾隆皇帝御賜封為「義民」(義勇之民之的意思);不過這種地區「自衛性」團體在1895年日本開始統治台灣後被禁止而取消了,但民間還是蘊藏保存著「六堆」的一些文化性風俗習慣與典禮儀式;直到最近三四十年來台灣民主風氣大開,許多社會團體如雨後春荀恢復活動,「六堆」才又在高屏地區大放異彩;旅居北部的六堆鄉親在未解嚴之前亦多以各式「聯誼會」形式舉辦活動,俟「人民團體法」修正通過後才正式向台北市政府申請登記成立「台北市六堆客家會」。

「六堆」這個族群總人數約三十萬人,但人才聚集,除了前面提到的中華民國第一位女總統蔡英文是六堆客家人,前立法院副院長、總統府秘書長現任國民黨第一副主席兼秘書長曾永權也有客家血統,現任立法院長蘇嘉全雖非客家人但也住在「六堆」的長治鄉;講到「六堆」人物首先要提的是屏東縣三位大善人之一的徐傍興博士,他在台北開設「徐外科」醫院後又回高雄開了一家「連鎖醫院」高雄徐外科醫院,賺了很多錢便回家鄉創辦美和中學和全台第一間私立護專-美和護專(現在的美和科技大學-台灣最南端的大學),又創辦美和棒球隊;徐傍興還和杜聰明、陳啟川等人合作創辦高雄醫學院(現在的高雄醫學大學),還擔任十三年的中山醫專(現在的中山醫學大學)校長,他是成功的醫學家、教育家、體育家,也是偉大的社會運動家,六堆很多政治人物如唯一的縣長邱連輝和監察委員林亮雲都是他支持出來的;「六堆」能安全度過高壓的威權統治,徐傍興居功厥偉,因為當時台北徐外科醫院時常在擺流水席供六堆來台北讀大專的青年學子群聚聚餐打牙祭,無形中製造非典型聚會交流情感之機會,當年只要到台北讀大專之六堆學子幾乎都有到徐外科打牙祭「補充營養」的經驗;徐傍興之善行不只這些,那時沒錢付醫藥費的人很多,徐傍興都將醫藥費免除了,對於南部來的貧窮鄉親患者徐傍興還奉送返鄉車資;蔡英文的尊翁蔡潔生創辦台北市屏東縣同鄉會時就敦聘徐傍興為名譽副會長(名譽會長是當時司法院長戴炎輝博士、他是屏東縣另一位大善人張山鐘醫師大女婿、張豐緒市長大姊夫;第三位大善人就是蔡潔生理事長也是六堆人士);徐傍興家族醫生很多,他弟弟徐富興、堂兄弟徐來興、妹婿廖丙熔和自己三個兒子徐旦鄰、徐於菟、徐齊鄰都是醫生,就因如此而害女兒徐蕙英與女婿房金炎大使不得不私奔到美國結婚,因徐傍興找女婿都只挑醫生的,偏偏房金炎是外交官,徐蕙英只好拎著小小包袱隨愛人私奔美國華府;這在民國五十年代是比金門炮戰還嚴重的事,然而眼見女兒和駐美大使館的秘書房金炎也在華盛頓「打」起來了,徐傍興也只好認了。所以要寫「六堆風雲人物」光是徐傍興家族就可以寫一大本了;徐傍興也是台灣客籍(非政治犯)第一位被學術界研究並著書立說的人物。

上面提到的台北市屏東縣同鄉會創會理事長蔡潔生也是六堆人物,她最寶貝的小女兒蔡英文是現任中華民國總統,市面網路有很多資料可資查閱,故就此省略不再贅述。

再來要提的是屏東第一家百年企業「萬家香」的創辦人吳文華先生,他是繼蔡潔生之後第三任第四任台北市屏東縣同鄉會理事長,他大兒子吳仁春也是擔任屏東縣同鄉會二十幾年的常任常務理事、同時也是台北市六堆客家會創會理事長,他們父子將台灣醬油拓展到新大陸、舊大陸等很多華人群聚的國家地區都可以聞到「一家烤肉萬家香」,從日治時代創業迄今已有八十年歷史,生意越做越大錢越賺越多也做了很多公益事業、發出很多獎學金;吳文華亦堪稱六堆徐傍興之外的另一個桶箍,因為當年六堆子弟到台北找不到工作就跑到「萬家香」醬油廠上班,整間工廠或公司幾乎都是六堆人,無形中萬家香亦成另一個非典型聚會中心,所以吳文華和徐傍興一樣像桶箍緊緊將六堆人綁在一塊,讓旅北六堆人越聚越多團體也越來越大。

講完百年企業再講一個百年政治世家邱茂男家族;邱茂男堪稱屏東縣美麗島受難者代表人物,他擔任過屏東縣議員和台灣省議員(當時台灣政治生態是一軍當省議員和台北市議員、二軍才當立法委員、三軍當國大代表和縣議員),他父親邱慶德自光復時就擔任屏東市民代表、代表會主席,五十年代初期就擔任屏東市長,他女兒邱議瑩是現任立法委員,兒子邱名璋曾任屏東縣議員、上屆代表民進黨角逐屏東市長失利,邱名璋今年才44歲,若幹到65歲計算,這個家族三代四人將在屏東政壇服務超過九十年(而且口碑甚佳,都是民選的不似蔣經國是父親派任和二十幾萬的特務圍事的)。

談到邱茂男家族就不能不提到他那偉大的女婿李永得,這位六堆美濃的客家精英是媒體界前輩、曾任戒嚴時期自立報系總編輯、社長,曾主導台灣輿論反對國民黨威權暴政統治之重要舵手,特別是馬英九、吳敦義、郝龍斌、韓國瑜還在高喊「反攻大陸」「殺朱拔毛」「消滅萬惡共匪」時他是第一位領軍「反攻大陸」登陸北京讓中國人民知曉台灣近況的先驅,他的視死如歸(當時國民黨和共產黨都可能對他不利)堪稱台灣近代第一位民族英雄;他曾任高雄市副市長、現任行政院客家委員會主任委員,他在陳水扁政府時代亦曾擔任斯職,那一任內他把副主任委員邱議瑩「幹」掉了,讓邱議瑩輸到脫褲子,不過也為屏東縣贏到一位傑出的女婿,所以邱議瑩算是功在鄉梓的。

在屏東客家政壇還有一個「邱氏家族」就是邱連輝和他的兒子及女婿,邱連輝也是民國48年就冒出頭的政壇人物,當時他才26歲當選麟洛鄉長是當時台灣政壇最年輕的地方行政首長,他曾全國最高票當選台灣省議員,他也是六堆地區唯一民選出來的屏東縣長,這在客籍只佔四分之一人口的屏東縣是難如上青天之事;和李永得一樣他也是在戒嚴時期就前進北京還見到鄧小平,回台後還傳話給蔣經國總統,不過事後他也被國民黨政府禁足兩年不准出境;他擔任立法委員時創立「正義連線」次級團體,算是陳水扁在立法院的師傅,栽培出第一位民進黨總統,陳水扁擔任總統時也聘他擔任資政;他的兒子邱子正曾任國大代表,女婿李世斌現任縣議員,本屆被民進黨提名角逐副議長失利;他的表外甥吳應文曾任蘇嘉全縣長之副縣長,蘇嘉全北上擔任內政部長後代理縣長(甥舅都掌過縣政大權亦算政壇佳話),離開政壇後吳應文回美和科技大學出任美和科技大學副校長。

美和科技大學和美和中學都是徐傍興博士創辦,不過校務興隆聲名遠播尤其創辦美和三支棒球隊威震五洲都應歸功李梅玉校長,這位六堆教育家出身內埔鄉,早年負笈日本早稻田大學(日本出最多國會議員的大學)回國後任教於高雄女中,後升任竹南中學教務主任,在此任教多年聲譽崇榮,名揚南北,故被徐傍興敦聘回鄉主掌美和中學校務並負責籌備台灣第一間私立護專;在兩校創設有成之後李梅玉有感於母校早稻田大學有支聞名日本的大學棒球隊,故建議徐傍興亦創辦一支棒球隊,當初的命名就是「六堆棒球隊」(當時民國五十年間還是威權高壓統治時期、「六堆」還只是在地下活動);惟因主要的後援團體徐富興領導的獅子會很多醫生非客家人故而作罷而改以校名也是美和村的村名命名;後來二支美和棒球隊(含很多成棒與職棒球員)名揚四海,除了徐傍興外李梅玉亦是首要大功臣之一;現在美和科技大學雖無體育系但亦有一支成棒隊,這是國內大學少有的。

講到棒球隊則「永遠的職棒總教練」徐生明是應記上一筆的,這位出身六堆美濃的棒球國手是美和國中部與高中部傑出校友,文化大學體育系畢業後負笈韓國修得碩士學位,他也是台灣職棒史上第一位碩士學位的總教練,他領軍治軍甚嚴,在職業棒球賽中領軍戰勝715場比賽,為最多勝賽的總教練,他七次榮任中華職棒明星賽總教練;2004年榮獲行政院體育委員會頒發「93年菁英獎最佳教練獎」,2013年榮獲教育部體育署頒發「菁英獎終身成就獎」。

六堆的教育家還有一位溫興春亦是影響深遠的人物;他創辦並擔任過國中校長、省立高中校長、美和護專校長、美和科技大學董事長,也擔任過立法委員;國民黨原要提名他競選縣長以牽制當時還是「黨外」的邱連輝,但他不答應並鼓勵邱連輝要競選到底為客家人贏取縣長寶座,結果邱連輝不失所望當選六堆唯一的縣長;溫興春離開政壇後成立「六堆文化教育基金會」專心致力客家文化之研究與教育傳承,同時專心於美和護專與美和技術學院之升格準備工作;美和技術學院升格為美和科技大學後擔任第一屆第二屆第三屆董事長,惜乎在任內仙逝殯天;他在美和技術學院時期就在校內成立「客家文化研究中心」期盼將美和校園變成世界客家文化研究重鎮,現在研究成果相當豐碩;他每年都要親自參加世界客屬總會大會,不論在日本或中國大陸或台灣舉行,坐著輪椅也要親自出席,足見他對客家文化之重視。

六堆的人物還很多如人類社會學家徐正光博士除了擔任中央研究院研究員還在台灣大學和清華大學擔任教授兼研究所所長,一度出任蒙藏委員會委員長還兼負責籌設行政院客家委員會,2002年被陳水扁總統提名出任考試院委員

同是內埔鄉出身的利明獻是國際金融專家曾擔任花旗銀行在台負責人兼執行長(CEO),後調到廣東發展銀行(花旗銀行與廣東省以各佔50%合作並委託花旗銀行經營)擔任董事長兼行長;十多年前這家銀行已是台灣銀行三倍還大一點。另一也是內埔鄉出身的鍾正平大學畢業就被台灣第一家外商觀光大飯店「希爾敦」網羅進去一路幹到財務長,後來中國大陸包括上海、北京、天津開了很多希爾敦大飯店都是他負責去規劃財會制度與訓練幹部,他也是一位非常熱衷於客家文化傳承工作的人,無論參加啥活動都要唱幾首客家山歌助興;2016年金曲獎歌后彭佳慧也是六堆麟洛鄉人;太多了寫不完,六堆真是人才聚集,英雄豪傑盡聚於六堆。(作者郭憲鈴係大成報總主筆、曾任全國營造公會總幹事、現任台灣國策研究會會長)(本專欄言論非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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